□侯仰軍
暑期休假,曉雨教授邀請我去金上京會寧府遺址看看。金上京位于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阿城區(qū)南郊,是金朝修建的第一座都城,歷經(jīng)金太祖、金太宗、金熙宗和海陵王四帝,共三十八年,是當(dāng)時中國北方的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中心,我早就想去看看。
開車出哈爾濱,上高速公路,大約30分鐘,就到了阿城區(qū)。車停在了路邊。曉雨對我說,到了。我看著深溝對面一望無際的玉米地,有點疑惑。曉雨也不多說,就撥開溝邊深可沒人的野草,走下溝去。邊走邊說,我去探探路。只見他走過溝底,爬上對面的溝岸,淹沒在了玉米的海洋中。過了一會兒,曉雨走了回來,此路不通。我看著左邊被荒草淹沒的高高的“大堤”,說,那就是金上京城的城墻嗎?能不能直接爬上去?曉雨說試試吧。
土城墻的正面不好上,城墻的西南角即原來的角樓,雖比別的地方高一些,反而好上。世間萬物就是這樣,有些事情看著很難,轉(zhuǎn)彎抹角、旁側(cè)敲擊反而成不了,還不如關(guān)公赴會——單刀直入。
正是盛夏時節(jié),草木蔥蘢,土城墻似乎更受野草和艾蒿青睞。這里的野草、艾蒿格外茂盛,都在1米以上,覆蓋了土城墻的里里外外。城墻至今仍高3至5米,個別地段高達7米,基闊在7至10米左右。上京城里面,全是郁郁蔥蔥的玉米,九百年的風(fēng)雨侵蝕和人為破壞,使從前氣勢恢宏的皇城了無痕跡,讓人難以相信這就是聞名世界的金上京城。
從城墻的西南角,沿著南城墻,我們向東走了大約100米,到了一處城墻略寬、向南略微突出的地方。一看就是當(dāng)年的馬面遺址。馬面,又稱敵臺、墩臺、墻臺。平面有長方形和半圓形兩種,因外觀狹長如馬面而得名。古人在城墻上修筑馬面是為了與城墻相互依托從而消除城下死角,可以自上而下從三面攻擊敵人。為了增強馬面的防御能力,古人在馬面之上一般都建有敵樓,供守城將士瞭望敵情、傳達命令、放置器械、遮風(fēng)避雨。
曉雨撿起一個殘片,對我說這就是當(dāng)年的城磚,并演示如何用來加固城墻。我說,據(jù)我所知,直到明朝時期,人們才大規(guī)模地使用磚來修筑城墻,此前都是用夯土筑城。這道城墻雖經(jīng)風(fēng)吹雨淋,又被野草覆蓋,但略微向下走幾步,就可以看到夯層痕跡,證明城垣為夯土版筑。這里有磚的殘片,表明在土墻外邊,包了一層磚,從而達到加固土墻的作用,包墻磚的使用,也證明了金上京城在當(dāng)時的重要地位。
繼續(xù)向前走,就到了甕城。站在甕城上向城內(nèi)望去,可以發(fā)現(xiàn)有一條“中軸線”,不論南城還是北城,都在這條“中軸線”兩邊近似對稱。甕城沒有了往日的氣派,但規(guī)制依然十分清晰。我不知道金上京城的甕城是從正面開門還是為了安全或者風(fēng)水從旁邊開偏門,但現(xiàn)在的甕城遺址卻是走的偏門。人們從南邊“進城”,先得繞道東邊才能進入甕城,再從北邊的城門進入上京城。當(dāng)然,現(xiàn)在的所謂的“道”,只不過是村民為了下地干活方便,從野草中踩出來的。想當(dāng)年,宋徽宗、宋欽宗等皇親國戚被金兵押著,離開東京汴梁,千里迢迢,一路北上,受盡了羞辱,終于在1128年來到這里,走的應(yīng)該就是這個城門即是南城門。“靖康之難”的歷史警示我們,沒有強大的國防,沒有強大的軍隊,只能任人宰割。
有意思的是,金朝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雖然在1115年稱帝,在這里建都,但他在世時,依然住著氈房,這里也被叫做皇帝寨。上京城的城池是經(jīng)過金太宗、金熙宗兩代皇帝直到1138年才建成的,其中還仿照了北宋汴京城的樣式??蓛H僅過了13年,到了第四任皇帝海陵王就把都城遷到了燕京,還拆毀了上京宮殿,按照中原王朝的理念居“天下之中”。由此可見,在當(dāng)時金人看來,北宋雖然在軍事上不是他們的對手,在物質(zhì)文明、精神文明上卻是他們學(xué)習(xí)的榜樣。
站在金上京城遺址前,感慨良多,不由得賦打油詩一首:“風(fēng)吹草低無牛羊,惟見玉米莽蒼蒼。百戰(zhàn)鐵騎今何在,野草艾蒿伴土墻?!?/p>